据美国《侨报周刊》25日发表专题文章,讲述了三位被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大学录取的中国学生学习与生活的故事,他们对自己的美国留学生活有着不同的体会与感悟。
文章如下:
说起留学美国,通常人们想到的是到美国的大学读研究生学位。而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中国高中生开始申请到美国的大学就读本科。如果说是进入普通大学,只要家庭能够提供足够的经济支持,这或许不是太大的问题,但要想进入为数极少的几所常青藤盟校,那麽家庭的经济能力已经不是关键因素,因为这些学校的本科生部只有很少的席位对国际学生开放,因此录取率非常低,通常只有5-6%左右,远低于对本国学生8-10%左右的录取率。要想在数千名国际申请者中脱颖而出,赢得一两百个席位当中的一个,其中的压力和挑战可想而知。而他们当初申请学校的经历,以及进入大学后的生活和感受又是怎样的呢?以下是三位在普林斯顿大学就读的本科生的故事。
彭英之
数学系大四学生
我在上海复旦附中的理科班读了高一,然后就去了英国的一所私立高中Sevenoaks School念了接下来的两年。从小父母亲就希望我能去英美念大学,到了高中以后,才逐渐明确为美国。
我不像有些同学那样,从小就有某一所学校让我情有独钟。选择普林斯顿完全是因为我在英国的时候看了一部名为《美丽心灵》的电影。我喜欢数学,又被电影里面描述的普林斯顿数学系研究生的氛围深深感染了,于是申请了普林斯顿的提前录取。尽管后来发现电影中艺术加工的成分很多,但是我选择普林斯顿与这部电影确实是分不开的。
在申请最为关键的两年我并不在中国,所以我就讲讲我在英国时候的事情吧。我在英国读的是IB(源于瑞士的国际文凭课程)而非传统的A-level。在美国,IB有的时候只是和AP一样作为附加的课程;不过在英国,越来越多的学校放弃了A-level的课程,开始引入IB作为全日制高中的课程。因此IB的成绩就是决定升学的一个重要元素。IB的课程比起A-level要更重一些,而且要求繁多,不过总体来说比国内高考在重复劳动上还是好不少,让我还是有一定的时间准备SAT。
从英国去美国读书并不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大多数英国人骨子里面还是对自己历史悠久的牛津、剑桥更为看重,所以老师全力鼓励的是努力去考这两所学校,劝我不要太分心。学校的升学指导老师除了帮助我改一些申请文章的表达方式之外也没有再多做什麽,所以申请的很多东西都要靠自己摸索。不过我们同一届的同学里有十来个想要申请美国大学,所以大家有时候就互帮互助,最后大多数都进入了长青藤盟校。
我在美国只申请了一所学校,即普林斯顿的提前录取。当时的考虑是,如果提前录取没有进的话就继续申请哈佛、耶鲁、MIT和斯坦福。当时我知道申请不容易,但是没有考虑太多。
记得当时我的升学指导老师问我要申请哪些学校,我说,“Princeton,Harvard,Yale,MIT,Stanford。”她说,“这可都是最好的学校啊,你有没有想过保底的?”我说,“英国的学校可以保底。”她说:“你再好好想想。”第二次我去见她,她又问我,“现在怎么想。”我说,“还是Princeton,Harvard,Yale,MIT,Stanford。”后来她就放弃了。当时见的东西不够多,把自己看的也比较高,总觉得肯定会中的。即使后来被录取之后也还是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事情。直到真的来到了学校,才被“山外山,人外人”教育了。
一般录取都是发快递,可是我们那年国际学生还可以要求Email通知,所以我是通过Email先知道的。我记得当时是12/14下午,正好是那个学期的最后一天。我正在坐在床上收衣服准备晚上飞回国。突然MSN上跳出来一个来自UAOffice的Email,标题是Princeton University Decision。看到这个标题当时特别紧张地点开了,接著看到一个“Congratulations!”的时候我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把Email读完以后我就奔到我们宿舍的公共休息室。当时有好几个学弟在打桌球,我就冲着他们叫:“I got in! I got into Princeton!”他们也不管手里拿著球杆,把我抱起来一起庆祝。之后我给我爸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普林斯顿是一个need-based的学校,所以基本上所有的费用都由学校给,加上学校还提供打工机会,所以我和我的父母负担非常小的一部分费用。
我是一个数学专业的学生。我在这里上过的最喜欢的课大概要算代数的伽罗华理论,现当代中国文学,概率论。喜欢这些课都与老师有关。他们都是大教授,都有自己上课与常人迥异的风格,解释问题都特别清楚,而且能从一个平常人不能及的高度来看问题。上了他们的课之后经常会有一种呼吸了清新空气的感觉,浑身舒畅。
关于文化差异,我从英国过来的时候还是欧洲的一些习惯,比如去音乐会要穿正装。结果到了普林斯顿去听的第一场音乐会我就被shock了:我坐下后,右后方来了个穿T-shirt短裤拖鞋的同学,径直把脚放在我右边的椅背上。诸如此类的例子很多。后来才发现中国,英国和美国两两之间的文化差异都挺大的。美国人特别讲究politically correct,所以很少像英国或者中国那样开别的种族的玩笑;在美国大家都会打招呼用“what's up?”“How's it going?”起初你还以为他们真的是要问你,直到后来才发现它们和 “Hi”的功用是一样的。
作为一名国际学生,很多时候在与本地学生的交流上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些问题。比如他们看的电视剧,动画片,甚至哪件当初轰动一时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的都是无法参与的话题。
毕业之后,我将会在华尔街的一家高频证券交易公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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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质含
威尔逊国际事务学院大三学生
我在北京二中读初中,考试经常拿年级第一,中考高分考入北京四中,在四中成绩排在文科班年级前1-3名的位置。那时对大学的期望是考入北大清华。我初中的班主任龚老师,是我最敬佩的老师之一,高一时龚老师说可以考虑香港大学,他是第一位向我提到内地之外大学的人,他传递给我一些信息,如港大的教学方式,到国外交流的机会,学生的多元化带来的思维创新。
在每个人的道路上,可能都会出现一个人,他对你的人生选择起过很重要的作用,对我来说,龚老师就是这样一个人。但是真正对港大有了解是在高二,我到香港旅游,我记起龚老师说过港大,很好奇,就去港大看了看。我随意走进了一座教学楼,那是政治系,一位教授周末还在办公室,他非常热情地和我交谈,问我什麽时候考大学,给我讲政治学是学习思维方式和分析问题处理问题的一门学科,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学生,却像教导自己的学生一样,港大教授的才学和敬业令我非常佩服,因此我对港大印象极好,特别期望能做这个教授的学生。我的目标明确起来,我应该走出我们习惯走的轨迹,开拓一个更有变化的人生。
在高二的下半学期,马上就要进入高考复习阶段,我偶然看到我在学生会的搭档萧然在背托福单词,他说要考美国大学,他还开玩笑,说也就想考个什麽带H的(Harvard),带Y的(Yale),带P的(Princeton),那时我才知道,有一些同学从高一就开始做准备了。对于申请美国大学,我觉得时间太仓促了,当时已经3月份了,就算我当时立即动手,到12月份申请截止,只有9个月了,而且我还要高考复习。
如果我之前对内地之外的大学一点不了解,我可能不会有那麽强烈的愿望想要尝试。既然北大之外有港大,港大之外一定还有更广阔的天地。我立即开始行动。我的原则是,以高考为主,既然时间如此短,考美国大学只是尽力而为,而不强求。高考压力是很大的,所以我从不耽误课内的功课,在新东方只学了四个周末的SAT,6月初就匆忙上阵,考了SAT的数学、物理、化学,多亏我的理科基础还不错,大概是从小参加奥林匹克数理化竞赛的好处吧。
一放暑假,我立即报了SAT,TOEFL班,同时查询各个大学的网,列一个总表,把申请时间和写什麽essay统统列好,具体到每一周干什么,甚至到每天干什么。那时候绞尽脑汁写essay是每天的必修课,我家离学校很远,我妈开车一个半小时,放学回家的路上,捉摸essay就是我的主要功课。9月一开学,就考了TOEFL,10月份考Sat Reasoning。
12月底,是申请美国大学的截止日期,而在这个月内,我还参加了北大、港大自主招生的笔试和面试,我拿到了北大和港大自主招生的最优奖励分数。当时我还可以拿到清华的自主招生机会,清华大学的老师面试我之后,非常希望我去清华,说如果你愿意上英语系,可以保送。顶尖大学的自主招生资源实在太可贵了,我不忍心把它们都攥在手里,所以就主动放弃了。
同一个时间段内,我同步进行的工作还有课内高考复习考试,自主招生考试,面试,申请美国大学SAT考试,美国大学的面试,学生会的社会活动。我周围的同学分为高考和申请美国大学两个阵营,前者为95%,后者为5%。这些同学要么只准备高考,要么只申请美国大学,一般两者不兼顾。
我是极少数坚持高考,又申请美国大学的人之一。在这个双轨并行的重要考试进程中,我把重点放在高考,申请美国大学当副业,从决定申请美国大学,参加SAT,TOEFL考试,到完成所有申请,一共只有9个月,当时我申请了8个美国学校,除了普林斯顿我还接到UPenn,Duke,Columbia,Washington U四所大学的waiting list。从我的付出来看,这个结果还是客观的。
给我留了很多遗憾的是,时间太仓促了,申请美国大学的essay有些写得自己都不满意。写得最出彩的,就是提交给普林斯顿的,看来哪件事情是你用心做的,哪件事情就一定会有回报的。
我提交给普林斯顿的那篇essay是写我家,一个老北京的故事,从我曾曾外祖父母开始,我家就住在北京的一个四合院内,共住了五代人,我外婆对这个院子有特殊的感情,我外婆的8个兄弟姊妹都出生在这个小院,我的曾祖父母都在那里过世,那里承载了我家五代人的往事,前几年在这个院子外墙上用石灰写着大大的”拆“字的时候,我外婆带着我给这个小院照了最后一张照片,现在这个院子已经被拆掉了。这个小院的拆迁使外婆尤为怀旧感伤,似乎丟失了寻找寄托和归宿的丝线,把这段感情写出来,是我内心情感的自然流露,也是我给外婆的一个礼物。
普林斯顿录取我,大概因我不是只读书的人,我不是天才,与那么多奥林匹克金牌得主相比,我不是个数学或物理天才。我的特点是全面发展,在四中综合班时,我能拿班级第一,我喜欢文科,高考分班进文科班,能拿年级第一,是四中学生会外联部长,参与社会公益活动,率先在北京市中学里组织了关爱艾滋病人的活动,我还喜欢国际政治,参加全国中学生模拟联合国大会。
普林斯顿青睐我,而我也热爱普林斯顿,也许是偶然,也许是必然,这两者之间必然存在某种缘分和共鸣,哪怕跨越文化和国界。不知道是不是应了这句老话,无心插柳柳成荫,当我把主要战场放在高考的时候,我接到了普林斯顿录取通知,并授予全额獎学金。而那时我也已经拿到了北大和港大的自主招生的最高加分。18岁这年幸运之星多次惠顾我,使我备受鼓舞和感动。
有些故事总是和人们预计的不一样。有些你拼搏了很久,坚持了很久,最终得到的东西,本来以为应该会有的狂喜,却并没那麽强烈。不过我很快就告诉老师和同学,而最引以为骄傲的是我前班主任,他召集了班上全体同学,宣布了这个消息,“咱们班马质含考上普林斯顿了,邱烨麟考上耶鲁了,他们都是咱们六班出去的,希望六班的同学在高考中也给我作出个样子来。”听到这话的感受,似乎比我知道自己录取的感受更为强烈,更为骄傲。
我人生中的这个18岁,就这样一半留在了北京,一半留在了普林斯顿,我的大学。从我下飞机那一刻起,我仿佛被一下推入和我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普林斯顿是美国第四古老的大学,而对我来说她是全新的,因为遇到的每件事情都是我第一次的经历,我的感觉是我乘上了一列飞速行进的列车,带我走上从单纯向成熟蜕变的旅程,从一种单一的文化向多元化,国际化思维方式转变的历程,这是我内心感受变化最复杂,最受冲击的阶段。
走进美国名校,有得有失,而我无怨无悔。所得,在普林斯顿的生活,加速了我走向成熟的过程。我必须应对很多我在那个单纯的中学阶段不用应对和考虑的问题。
大一的夏天,我开始在凤凰纽约总部实习,我大二的秋天在FOX News的一档周末新闻纵览节目“Geraldo at Large”当制片助理,这是我很辛苦,又很骄傲快乐的一段日子,我周五中午一下课,拉著箱子往火车站跑,赶到纽约,匆匆走进FOX的编播室,做起节目制作,我每周工作三天。而我在国内的同学,大二之前基本没人实习。美国大学,一入校你就需要考虑就业的方向,所以学生必须学会给自己制定职业目标,从选课,到实习都按这个总体规划来实施。这点与国内教育方式很不同。
我大三之后,考入威尔逊国际事务学院,该学院在校内竞争激烈,录取率是50%。进入学院的时间不到一个学期,在教授的指导下,我花费两个月的时间,每天只睡几个小时,阅读了大量的相关资料,和教授在课内外多次讨论,我完成了Junior Paper。教授带著我们到纽约律师协会去进行了演讲,我的演讲得到了很多专业律师的好评,他们惊讶地说,她真是大三学生吗?她的研究已经很专业了,而且演讲口才很好。我们还将带著自己的学术论文去华盛顿的政府机构演讲,教授期望为美国在制定相关政策方面提供一些参考。
普林斯顿大学以精英教授带领,同时享有着得天独厚的优越的机会,周围是竞争力极强的同伴,时刻历练著学生学习的技能和心理素质的承受度,的确给培养和造就学术精英提供了丰厚土壤。
有所失的是,每次放假很想回北京找同学,不知为什么那麽想见到的儿时伙伴,见面后已经找不到共同的话题。我想这是我来到美国读书后失去的最重要部分。
如果我在国内读书,我的功课应该很好,毕业应该会从事我一直梦寐以求的记者职业,这在国内可能是一份收入稳定,体面安逸的工作。而来到美国,许多事情瞬间就改变了当时的初衷。
我的美国室友曾经说很佩服我,她们说不敢想像自己去一个陌生的国家生活和上学,说我来美国读书很勇敢。我不觉得这是多么勇敢,但我知道我选择了一条有更多挑战的路,或者说有更多机遇的路。我的美国同学,他们是用自己的语言,自己的文化,在自己的家园读书,因此他们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这些优势我一项也没有,我好比是从中国的温室花盆里拔出来的一棵苗,没带来家乡的水土,直接插到异乡的土地,能否生存完全要看你自己的生命力。
我知道在国内读书那是一种安逸,但那是一种我愿意享受,又不甘心享受的安逸。我会感谢我现在经历的这段岁月,我将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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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梅岑
大二学生
(以下内容是英文的中译稿)
我从厦门外国语学校初中毕业后,拿奖学金去了新加坡读高中。2007年,我从新加坡的英华学校(Anglo-Chinese School-Independent)以优等成绩毕业。在考虑大学时,美国的大学最吸引我,因为它们允许学生在选择专业前可以在不同的领域先进行探索,但我是在申请截止日期到来前几个礼拜才最终决定申请这里的大学。朋友和家人在我做决定方面的影响不是很大,主要是我个人探索和挑战自我的愿望在驱动著我。
新加坡的期末考试时间和美国学校的申请截止时间非常接近。而我在高三的上半年基本都是在从事课外活动,例如戏剧社的演出之类。直到前期考试到来时我才意识到有多少东西需要追赶。当考完最后一项SAT考试时,我即刻投入到IB(国际文凭)考试,当IB考试完了之后,我只剩下两个礼拜的时间来准备大学申请了。那是一个非常艰苦的过程,我很清楚地记得当时赶申请论文,往外寄申请材料,甚至真的是在最后几分钟点网络申请的那个“提交”按钮,我大多数申请都是这麽过来的。
我申请了几所不同的学校,但最终我面临的是斯坦福和普林斯顿两所学校间的二选一,而这个决定对我来说并不难做。回顾整个申请过程,虽然压力很大,面临全世界优秀学子的竞争,一旦失败就可能机会全无,但我自己的决心和努力和这些挑战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斯坦福的录取通知来得先于普林斯顿的,因此当我收到普林斯顿的通知(全额獎学金录取)时心里其实比较平静,但看到电脑屏幕上那个桔黄色的老虎(普林斯顿的吉祥物)时心里还是很开心。之后几天心里还是感觉有点不真实,因为之前的等待时间太久了。
我未来的专业定向是政治专业,现在上的课主要是给学生一个探索不同科目的机会。我去年夏天成为15个被选中参加学校设在法国的一个语言课程的学生之一,那次经历很让人开眼界。这个学期我在选修一些哲学和社会学方面的课程,那些老师都很会教课,人也很幽默。
在学术之外,我觉得最大的收获就是自我约束、信心和信任。由于我之前有过一些海外的经历,所以来到普林斯顿之后在文化上没有太大的不适应,但一些微妙的挑战还是的确存在的,主要是在人际关系方面,不过当这些小的障碍去除之后,一切都很好,其实没有那麽复杂。
我仍然觉得在这里作一个国际学生其实有很多优势,你可以在不同的人之间切换不同的交流方式,虽然有时候你必须先吸收人家的东西然后才能融入,但这也正是整个过程让人有收获的原因。
我最终的计划是回国,尽管现在我对毕业后的前景毫无打算也毫无准备,可能会先去读一段研究生或者直接工作。但目前我还是处在“观望”的阶段,现在最重要的是充分感受大学的时光。 (编辑:a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