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在年近40岁的时候才生下了我,算是中年得女,一直对我非常宠爱。也许正是这种甚于一般父母的溺爱,让我从小只听从自己内心的选择。
人生一帆风顺,在中国最顶尖的大学读完本科后,我又申请到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全额奖学金。那时,父母已双双越过60岁的大关,他们的同事膝下儿孙成群,而他们的独生女却怀着一颗高傲的心,执意要飘洋过海,远赴美国。现在,我仍记得机场送行时的画面,年轻的我意气风发,头也不回地进入安检口,留下头发花白的他们伫立久久,噙满泪水。从每年一次回国探亲,到在美国成家立业后的两年才回一次国。每次,他们总是站在接机口最醒目的位置,看到我就拼命挥手,他们的头发一年比一年白,看到我的神情则一年比一年兴奋和紧张,而我依然是他们骄傲而任性的孩子,在新鲜感过后,反复挑剔他们的厨艺和唠叨,最后不欢而散地回到我的美利坚。
我原以为我是属于美利坚的,但其实不然。
那天,我正抱着3岁的儿子在客厅玩耍,电话铃声响起,母亲呜咽着告诉我:父亲突发脑溢血,也许时日无多。脑袋里就这样“嗡”地一声响起来,儿子拽着我衣袖的吵闹声自动被屏蔽成静音。那个记忆中从小到大永远涨红着脸跟我争论高下的老父亲,那个现实中常常打电话怯怯地叫我多回家看看的老父亲,那个让我时常埋怨的老父亲,怎么会就这样突然倒下?!已经不记得哭着跟母亲说了些什么,挂下电话的那一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家!订了次日飞回上海的机票,老公一边安慰着泣不成声的我,一边帮我打包行李,而我唯一在做的只是不停地发抖和祈祷。
但是,父亲最终还是没有让我见到他最后一面,母亲哭得昏倒多次。赶到病房,见到瘦骨嶙峋、白发苍苍的她时,我觉得那么愧疚,却已经无法弥补。
在操办父亲丧事的那段时间里,我最终决定,回国、回家陪伴母亲,可是我已经醒悟得太晚太晚。(Tina 30岁 原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留学生)
(编辑:Ada)